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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忆中秋

中秋忆中秋

     1999年9月30日 linmu网络文摘·知青天地

  (一)茄子·小猪


  中秋年年过,未必都团圆,此事古难全。插队的那些年,一家七口人分了四五个地方,干校的干校,兵团的兵团,插队的插队,天各一方。也不是我一家,周围的同学、邻里差不多都如此。还真没见过哪个哭天抹泪,善感多愁的。最现实的是挣工分,过节则能改善一下伙食,休息个一天半天什么的,可以读读书。穷有穷快乐,苦也苦寻欢,最多是写上几封书信,与家人同学互报平安,在不同的地方看同一个天空,望同一个月亮。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中秋并没留下对月惆怅的印象,记得最清楚的倒是中秋聚餐和老乡请吃,肚皮得到了满足,我学会了吃茄子和羊肉,而且到现今已经吃了二十多年了。
  还是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讨厌吃茄子,看着那一碗点缀着白蒜瓣儿黑乎乎的玩意儿就犯恶心,跟阿姨说“肚子疼,吃不下去”,别的小朋友都吃茄子,我吃别的,至于吃了什么,忘了。那时候幼儿园很正规,反正阿姨肯定会给换比茄子好吃的(嘻嘻)。吃包子我可是好手,每次不吃个走不动不罢休,有一两次吃得肚子疼,还是阿姨送我回家的 。[注:现在的幼儿园,与五十年代的幼儿园在格局布置方面变化不大。有的儿童歌曲还是那时唱过的,比如“小蜜蜂,采蜜忙,……不爱劳动不学习,我们大家不学它”,当时就是节日的歌舞表演。]
   不吃茄子的陋习一直延续到插队,有差不多二十年的悠久历史 :-)。
    当时农村的生活比较苦,别说肉和菜,口粮都比较紧张。我们插队,头一年由国家供应,不感觉什么。第二年就跟社员一样凭工分分口粮了。先不说能不能挣够分口粮的工分。仅就口粮本身来讲,五百多斤土豆顶一百来斤的粮食,三百来斤玉茭(棒子——自己去搓粒;山西把玉米叫做玉茭),加上各十几斤的莜麦、糜子、谷子(打出来就是小米)、黑豆和麦子及几斤胡麻(类似菜子、芝麻的东东,榨油的,雁北老乡都吃胡麻油),一年的口粮就这些了。这些还都是原粮,要自己到碾子上去磨成面粉,或拉十几里路的小平车到公社加工点去加工,四百多斤的口粮一打折,也就剩三百多斤了,麦子成了不足十斤的白面,一年也就吃上一两次馒头或包子,那真是攒
足了劲儿猛一通儿干,一顿五六个馒头算少的;后来很多年在广东酒店里吃的小馒头(就是经常要点的蒸炸各半打,沾甜炼乳吃的那种),斯文秀气,小巧玲珑,一口吃一个,照当年的吃法,一个人不整个四打五打绝下不了桌。当知青时做的馒头,有现在北京街上卖的两个大。我一到农村就病了,胃到如今都毛病不断,算是最不能吃的,一顿都干四五个,那能吃的干多少,可想而知。所以每年分的十来斤麦子,磨成粉大概也只够端午和中秋两顿;可怜的小米,不过一个月就没了,平时千篇一律的窝头棒子面儿粥。其他如五一、五四,七一、八一(那时候找个由子就过节,一是在北京习惯了,二是可以改善伙食休息一天半天;老乡过的节日我们跟着一起过,老乡
不过的节知青就自己过),特别是国庆,就只有靠从北京带来的有限的大米、挂面、腊肉、香肠以及临时拼凑的罐头之类来对付了。那时候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干农活儿又累,能不海吃吗?!
  记得有一次队里组织吃忆苦饭,野菜、瓜蔓加粗糠做的窝窝,黑不溜秋,一股子霉味儿,让人见了就皱眉头,实在话连猪都未必吃,可规定一人得吃三个,还有一碗同样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汤,每人必须一碗。我们几个同学各自拿筷子穿了三个,打了汤,借口“回去吃”开溜了,尝了半个,实在难以下咽,趁天黑都扔进房东的猪槽里,宁可饿一顿。有个同学坐在知青开伙的地方,一气儿吃了八个糠窝窝!还喝了三碗汤。在旁边瞧热闹的老乡和孩子们都看呆了,叹道:尔娃真是饿了。眼神语气里流露出无限的同情和怜悯。至于当时凭这些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立场”、“态度”“表现”等,今天就不要提了。“这帮北京娃娃来我们这儿,真是受苦了”,这是各个
年龄层的老乡后来多少次在田间地头,在炕头对知青们说的话。现在回去,还能听得到。
  因为天寒地冷,无霜期很短,土地又盐碱化严重,队里除了粮食和少量的胡麻甜菜,只分出几亩地种菜。菜品种仅三两种:胡萝卜和卷心菜(即洋白菜,学名甘蓝)及蔓茎(腌咸菜用的)秋后分给各家,所以蔬菜奇缺;另外队里每年还种一点西瓜和香瓜,给社员分配,数量少得可怜。老乡自己另种点倭瓜西葫芦什么的,补贴家用,知青后来也种了一点,杯水车薪,顶不了大用;土豆则又当口粮又作菜。老乡除了窖藏,每年都用胡萝卜和洋白菜做大量的酸菜,够全家一年食用。
  知青哪会这个?除老乡那里给的一些(凭女同学的关系)应付几天之外,早饭一般难得有菜,所以每年从北京带咸菜是必需品。要是哪位同学的同学从北京来带几个水疙瘩,吃起窝头棒子面儿粥比现在麦当劳的麦香鸡汉堡包还来劲,那叫一个香甜滋润,酱疙瘩肯定就是奢侈品了。(注:窝头水疙瘩是老北京市民、农民的当家饭菜)平常午饭晚饭的菜,就是洋白菜土豆胡萝卜。分的一点油不够开头的一个月,其后基本是白水熬菜汤;就算是女生精打细算,细水长流,每顿菜见的一点油星儿,也挡不住咸水煮菜的土腥气。大半年吃下来,哪个不是清肠寡肚,饭量剧增?
  精神聚餐此时也就应运而生。
  劳累一天后躺在床上(搬进知青房后大家都没搭炕,一律用土墼或木棍支起了板床),寝室里就开始云天雾罩的神侃,各自报着品尝过的,妈妈做过的,跟着老人吃过的……天南海北的美食一时间荟萃一堂,馋煞天下美食家。别说,现如今的小年轻儿生活水平高了,不一定就有当年黑灯瞎火中的那般见多识广。经过大串联的同学,不少都已跑过大半个中国,家庭又都是全国各地走来,故而从南方的汽锅鸡,叉烧,回锅肉,广州肠粉苦凉茶,上海阳春面,南京路芝麻糊大菜饺,红米饭南瓜汤,广西大肉粽,桂林米粉涝糟蛋,浙味红烧肉虎皮蛋,担担面麻辣鸡,猴脑蛇肉五棱果(洋桃),四川腊肉金华火腿,十块钱一瓶的茅台酒,到老北京的沙锅居雪肠,仿膳艾窝窝,东来顺涮羊肉,豆汁儿炒肝儿驴打滚儿,政协礼堂晚宴,乃至王致和臭豆腐,六必居甜酱瓜,合盛斋牛肉,狗不理包子三鲜馅儿饺子,符离集烧鸡,黄河大鲤鱼小河沟儿鲫瓜子,东北蘑菇,武汉莲蓬洪湖藕,沙瓤西瓜京白梨,广柑沙田柚,炼乳奶粉,酱油膏镇江醋,五星啤酒二锅头,面包黄油罗宋汤,老莫(莫斯科)餐厅烤肉季……吃过没吃过的,去过没去过的,凡想得起来听说过的,全都从各位半梦半醒的记忆中汇集到一处,在睡意朦胧的超然境界里斟酌品味,把酒共盏,与君同享,巴唧着嘴滚进梦乡,管它今夕是何年,颇有那么一股子“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劲头。
  当然这不是每天,只是提起话茬,大家那天又都有兴致的时候,才来一次。不过也时常会有,虽说比不得现在那些公司经理们大款老板们每天酒肉宴请,脑满肠肥来得那么场次频繁。毕竟劳动和读书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体力。
  在农村那个时候,正在长身体,太缺少吃的了。只好凭借神聊幻游满足需求。要说漫游虚拟空间,知青还真是开先河者,只是当时是人脑联网,局域网,居然也检索出那么丰富的天下美食,现在用电脑联网,局域网之外还多了个广域网而已,不一定就能一下子荟萃如此众多脍炙人口的菜谱、特产、土产、名店老字号来呢

  中秋的时候,桑干河对面村子的一位老乡挎着篮子,走进了知青院。篮子里面装了十几个西红柿,四五个紫茄子,几把小白菜,大家一下子欢呼起来,如获至宝,2大元钱包圆儿。老乡拿着钱欢天喜地去了,知青们就此忙活起来。短暂商量了一下,先把那头半大的小猪宰了,三个灶合成一个,也不管以前的分灶之类嫌隙,聚餐过节。
  说起那头半大的小猪,值得一提。
  这小猪是从我们下乡以来饲养的唯一一头活的牲畜,经过劁猪匠的手术(即阉割),时值成长期间,七弄八不弄,居然也长得肥肥壮壮。原先满院子活蹦乱跳,后来专门起了个圈养在里面,一天到晚饮食无忧,比村子里老乡家的猪兄猪妹们吃糠咽菜的伙食强得不知道哪里去了。小八戒虽属于一队七八个知青管理饲养,可二队三队知青灶上“余粮”,照样毫不吝啬地倒在猪槽里,提供充足的营养。它的生活就是愉快地吃了又吃,然后蹿膘长肉。那阵子,知青院里的小八戒长得油光水滑,成了全村猪氏家族成员羡慕妒忌的宠儿。在一般老乡家里,此时断断是杀不得的,因为照那架势,来年非得长出二三百斤肉,肯定卖个好价钱。知青们不吝那套,管它猪悟能后代年方少时,风华正茂,来年有什么发展前景,要吃了,宰!可怜正在村中猪界风光无限的小太子,从娘胎出来到知青院,仅仅享受了大半年的猪间美食,过了了大半年的猪仙日子,就魂断猪间,成了知青盘中餐,让村里家族眼红的同类着实“解了一把气”。呜呼哀哉,猪太子阴间无恙!
  伙在一起吃,却是三个灶一起做,动作比平时快了许多。当请来杀猪的老乡满足地拿一付猪下水走时,几个灶口已然饭菜开始飘香,就等着肉下锅开饭了。我等不爱(实则不会)做饭的男知青识趣地边拉风箱烧火,边欣赏着女知青们忙碌,时不时开个玩笑什么的,其乐也融融。院外一个女同学做起了熏肉,点了一堆麦麸还是什么,几个女同学在旁边帮手,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又回到伙房,做着什么菜。真是够能干的。不大会子全齐了:大米饭,馒头,熏肉,叉烧,炒肉丝,溜肉片儿,溜肝尖儿,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大盆——烧茄子,加上小白菜汤。
  南北风味全有,多丰盛的中秋宴会大餐!
  我们寝室的几个同学把饭菜打回来,开一瓶烧酒(当地仅有的),迫不及待地开饭。望着那一盆我从小不沾边的照旧是黑乎乎点缀了蒜瓣儿的茄子,似乎没有了厌恶感,吃别的菜之余,用勺子舀起来一点尝尝,居然鲜美可口!于是乎对所有菜肴皆不分彼此,伙同几人如风卷残云般扫荡了所有盘盘碗碗,吃了个肚子溜圆(现在的啤酒肚大概就是那时候撑出来的轮廓 :-) ),饱嗝连连方才罢休。
  原来茄子也是一味好菜。后来品尝过各种茄子菜式,也做过茄盒等北方风味,碰巧了甚至引来点把喝彩称道,到现在二十几年了,最记得的是茄子在我心中与生俱来的阴霾,被彻底荡涤在知青中秋大餐那一刻。
  “饥馑少食乃治疗厌食挑食之绝佳良方”这句话,实在应该与清代学者朱柏庐老先生商量,征得老人家的认可同意,润色修订之后,以相同体例加到《治家格言》的再版中去

晓春@longsh 你的文章很好,拜读了。我想起了我们村的猪了,和你一篇。
longsh@晓春 和了一篇放猪,可否又和篇养羊…等看你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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