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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一位知青之死 [打印本页]

作者: sgh    时间: 2014-6-14 14:46     标题: 一位知青之死

孙宏彝:一位知青之死


2014-04-16 孙宏彝 世界华人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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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gh    时间: 2014-6-14 14:47

王关根是我高中读书时的同班同学,瘦小的个子,脸色有点苍白。他英年早逝,是同济附中校友中较早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六八年七月底刚分配去农场时,人心不稳,生产队先组织大家办学习班。5号是发工资的日子,上午,王关根向我借了五元钱,并叫把一张请假条代交给队里。然后他趁大家出工劳动时,带着蚊帐和提包,不辞而别地回上海去了。

  9日中午,收到王关根的信,说不来农场了。我按信中所嘱,把他的四本《毛选》还到队里。队长王振东和带队的钱月龙同学正在商量研究这事(队部也收到王关根的信了),他们把《毛选》收下,但叫钱、粮的事情暂慢办。

  第二天队里开会,把王关根的信读了,说这是否定文化大革 命。据说,王关根给区教卫组也写了信,市里的《红卫战报》要展开批判,生产队还准备把他揪回来批判。

  十天后,王关根又拎着行李回农场了。原来队里派人到他家去过两次,向他讲明了当前的形势和厉害关系,并说如他回去,既往不咎,还要开一个欢迎会。

  虽然这件事就这样算解决了,但王关根心里总始终存在着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和阴影。

  王关根性格有点孤僻,平时言语不多,喜欢下围棋,曾到农场几个生产队找人对弈,但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曾自傲地说过:“在整个崇明,恐怕没人下得过我!”但此话不免过大,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许由于视野有限,或许还有更好的高手呢。

    七0年一月,生产队开展民兵整组工作,自报互评,人人过关。特别是家庭出身不好的,更要谈自己对家庭的认识。二十四日下午,王关根所在的班开会,他推说头昏,躲在寝室床上的帐子里。晚饭前他曾找过支部书记祝正泉,谈什么,没人知道。

  那天他晚饭没吃,一个人在床上不断唉声叹气,后来竟突然哭了起来,连连喊:“去叫赤脚医生、去叫陈陆弟(高中同学),快呀”。大家初时还以为他生病呢,不断好言安慰,但效果不大。他不断叫着连队领导的名字,要他们来,并说陈忠佑(支部副书记)想害他。陈忠佑来了,他却直朝陈脸上吐口水,还把陈陆弟当陈忠佑打了几拳,嘴里胡说:“陈忠佑说我是特务”。

  场部的付院长来了,一瞧这架势,当即说是精神分裂症,打了一针非那根,然后叫送场部医院。到场部医院后,医生说要送县城南门港的精神病医院。

  第二天上午,队上几个人到精神病院去看王关根。他住在一间小观察室,这时神智好象清楚了,一再要我们带他离开这医院。

  下午四点时,他提出想要转到县中心医院去看,精神病院医生也同意了,于是我和朱银龙用担架把他抬出来。但奇怪的是,到了中心医院,他似乎又有点不正常了,中心医院医生说是精神分裂症的初期,叫仍送精神病医院。

  这时天已经黑了,王关根自己从担架上爬了起来。于是,我们三人就到饭店去吃了点东西。饭后,决定先到招待所去睡一晚”。

  在招待所,三人一间房。夜里他不时起床开灯,三点后他说有问题还没同祝正泉谈清,叫把祝找来。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到床上。

  过不久,他躺在床上,开始梦呓一般说胡话了,还有时哭、有时笑。听了半天,才弄明白是他和队里一个女生、陈忠佑、祝正泉的对话。

  早上五点多,他赤脚从床上下地,恭恭敬敬地打开一本《语录》,说要斗私批修,后来还硬拉我们一起站到贴在墙上的毛主席像下,说要向毛主席请罪。

  天亮了,他跑到房间外面,不知哪来的力气,把钉在边门上的木板拉掉,要到街上去。上前劝阻,他还要打人。我们只得把他摁在床上,用绳子捆了起来,他大叫:“抓特务啊”。看来又发病了,我们叫人用劳动车把他拉到精神病院去。奇怪的是,他一看见医院的木牌和穿白大挂的医生,就又变得正常了。开始时医院不肯收,后来场部付院长和陈陆弟来了,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让住进去。

  天黑的时候,王关根的弟弟关发从上海去医院看望哥哥。

  第二天上午,关发查看了哥哥床上那包所谓陈忠佑要偷看的材料:大部分是有关那位女生的内容。另外,王关根曾说工作服内袋有两封反革命信,一看,只是一些自勉的话。

  从医院回来的人说,王关根仍和昨天一样,被用绳子捆在床上,不清醒。医院后来给上了电疗,术后他人很累,总要睡觉

  二月二日晚上,住在他家楼上的一个好朋友李伯先来了,他告诉我们,王关根经过治疗,现在似乎蛮正常,只是脑子思考问题有些迟钝。他还带来王关根写的三张字条:一张是给寝室的,一张是给队长王振东的,要求转到上海看病,再一张是写给那位女生的,叫解释“不大可能”是什么意思。

  我也要回上海去了,第二天下午,陪李伯先顺道去医院,王关根看见我们,就急着要求把他领回家去修养,但医生没答应。在去码头的路上,正好遇见他父亲来。我因为开船的时间快到了,就急忙去码头了。

  他父亲赶在春节前把王关根接回了家。此后,王关根一直在家养病,直到六月上旬,才回生产队。刚开始时劳动半天,只分配他干些轻的活。

  七一年一月,队里开展“一打三反”运动,许多人被揪出来批斗,生产队笼罩在恐怖的氛围和气氛中,人人自危,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也会被揪出来。工作组知道王关根发过精神病,所以没人敢刺激他,劳动一般也随他便的。

  七一年底时,农场第一批上调,王关根榜上有名,被抽调到铁路局负责野外架设通讯设备的电讯总队,半年后就游泳淹死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上调时农场隐瞒了王关根有精神病的事。

  七二年六月十八日下午,铁路局有两个外调的人到我们队。说王关根到了四川那儿,心情郁抑,平时不声不响的,饭后常会一个人盯住门后看半天。电讯总队怕他出事,就一天也没让他劳动过。他们此行来的目的,是了解王关根在农场的情况以及会不会游泳。

  一周后,生产队里传说王关根在十六、十七日时死了,消息是从也被调到电讯总队的人写给生产队朋友的信中透露的。

  后来我才知道,电讯总队在金沙江畔施工,江中波涛汹涌,风急浪高,水下暗礁众多,因此队里规定不许到江里去游泳。那天,人们收工回来,发觉王关根人不见了,就四处寻找,结果在江岸发现他的一件背心和短裤,估计他是下江游泳了,当天夜里又正逢山洪爆发,电讯总队雇船派人,沿江寻找了五天整,结果连尸体也没找到(有人猜测可能被江中大鱼吃了)。

  悲哉,哀哉!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疑云重重地打上了人生休止符,死不见尸地消失在这个世界。有时我甚至会想,他是不是制造某种假象,逃避、隐居在某一处深山老林里啊!事发后,电讯总队曾极力说王关根精神正常,其用意无非是想减轻和掩饰他们的责任。

  王关根的父亲是一个烧锅炉的工人,得知噩耗后曾去过四川。据说只拿到了两个月工资的补偿费(按当时的工资,应是72元吧)再加点丧葬费。至于妹妹顶替王关根工作的事,也不知最后落实没有。

  王关根的死,看似偶然,但其实有其内在的必然因素。他的发病是有多方面的原因:听说他母亲精神上好象也曾有点问题,不知是否有遗传;从他个人来讲,性格内向,恃才傲物、孤芳自赏;再是民兵整组时,害怕又把当初逃回上海的事翻出来。众多因素汇聚在一起,就造成了精神分裂的悲剧。这既是他个人、家庭的不幸,也是当年那个时代的悲剧。

  暑去寒来,花开花落,一晃离王关根去世已四十多年了。同学、农友欢乐聚会,已很少有人再提到这个名字了,但我曾亲眼目睹他发病过程,印象还是比较深的,对他不幸的遭遇。感到很是唏嘘、惋惜。如果他活着,现在也该是过着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生活吧。


作者: 徐向东    时间: 2014-6-20 11:08

岁月流逝,人生无常。有人得意,有人冤枉。是非曲直,终成以往。历史教训,不容遗忘。倘无记取,百姓遭殃。知青执政,必有担当。祝福各位,晚年安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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