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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火】

顺着村里小巷前就是着火的地方，右下角就是救火时用的那口井，如今已经干涸了。

　　知青房间通电的那个傍晚，大家拉下开关，望着屋里那盏25w(队上只让安15w灯泡)的明亮灯泡高兴的聊着，从此告别了煤油灯时代又重新回到了现代化生活……。突然门外有人高呼：着火了！我们一听，二话不说立刻行动起来，拿铣的，抓镐头的，找扁担水桶的一起冲出灶房。出来后才知是三队王xx家失火了。此刻十九中马德元，方敏他们也和我们向火场跑去。经过三队小巷时见已经有好多社员站在井台打水，有的提着水桶往火场跑，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去火场，而是把水都泼向了自家的院墙和临火的房屋。我们几个知青冲到火场进了院子才发现大火已经上房了……。        山村闭塞，平时没有什么文化活动，也从没见过县文化馆下乡放电影。原来麦收过后，村里出钱请了个河南走街串巷说书艺人，当晚在后沟生产队说书娱乐麦收后辛苦的村民，也是全村难得的集会聊天拉家长的机会，吃罢晚饭，大姑娘，小媳妇，半大后生，光屁股娃，都早早占坐位去了。王××全家人吃罢晚饭，也兴高采烈随大队人马扶老携幼到后沟听说书去了，临走时睡在炕上2一3岁的小女儿叫不醒，于是家长就在炕边窗台上放置了一盏点燃的煤油灯伴着她，怕她醒后屋黑吓着她，可能小女孩醒后见不到父母情急之下打翻了煤油灯，才引起了大火……。        知青和社员手接手传递一桶一桶井水泼向着火的房屋，这时我发现旁边一个老婆婆在不停的哭泣，我上前寻问才知道她孙女还在屋内炕上……。听后我和十九中马德元心急如焚立刻每人头顶浇了桶冰凉的井水冲进大火里……。此时房内火焰灼烤脸颊，浓烟呛的人窒息不能呼吸，在一片浓烟中几乎无法观察屋里情况，我退回院内问老婆婆孩子睡在哪一间屋里，这时她才说在左屋炕上。我抢过一桶水从头上浇下来，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再次冲向屋内……。左屋里已是火和烟的世界，我眯着眼睛向炕上扫去，炕席已经烧糊了，隐约见炕角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可能是烧焦的被褥。我向前猛扑过去，双手伸进那团黑黑的灰烬里抓到一个东西后折身下炕，翻身冲出了房间……。我站在院子里，这时才发现双手握住的是女孩的脚踝，孩子已经烧焦了，脚踝的皮肤粘在我手上，难闻的气味几天也消失不掉……。第二天一早，公社石主任来知青灶房慰问救火的知青，大腹便便说了一堆官话……，此刻我们正愁无米下锅呢，大家一再要求立刻解决当下知青生活问题时他却说："按政策办，按政策办"。立刻转身就走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地方官，光说人话不办人事。
　　后来我总结出经验：凡是挣皇粮(工资)的干部都鲜有人情味，因为他们是照章拿钱所以照章办事绝不越雷池一步，避免将自己混同于普通老百姓。老百姓形容他们的脸就象千层布鞋底子一样，见人总是板的平平的毫无表情，又硬又厚又难看，千张脸一个模样都分不出左右！我们有时见了县或公社干部就称："板鞋来了"。村干部是土生土长的老百姓，也要劳动才能养家糊口，乡里乡亲的人情味很浓。比如我们偷了大队支书文延贵家 的大公鸡后，还嘻皮笑脸的告诉了他。支书听后居然不气不恼，憨厚的笑着说："早该吃了它，净欺负村里小孩给我惹事，母鸡你们可不能偷，百姓都指着鸡蛋换两个钱呢，嘿嘿"！令人感动的一席话，感动我的不是那只鸡，是在那样艰苦的日子里，总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暖心的纯朴亮点和浓浓的人情味。
右侧是解放土改时贫协主任、村支书文廷贵。偷的是他家的大公鸡，推荐我上大学改变我人生的老共产党。

我从医院回村上山来到他家……。

右边是生产小队记工分的土窑，左边是小队饲养牲口土窑，土窑前的长条物是喂牲口的大石槽，夏天晚上记工后，我常常和饲养员聊天，睏了就睡在石槽里，下面铺的是一层玉米粒，不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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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遇】

　　胡村位于县级公路旁，南来北往的不管认识不认识的过往知青，临时歇脚或住宿也是常有的事。出门在外都是落难之人互相帮助也是人之常情。但有个无法回避的现实困难就是每个知青每月仅有44斤毛粮，加工后去了麸皮谷糠，到口的粮食也就38一39斤，半饥半饱省着吃不到月底缸就见底了。有时回家蹭饭，有时兜里有两钱就扒上火车结伴外出旅游。那年，我们五个同院长大的来自不同地方的插队的知青游完华山下来，扒上珑海线向西的列车准备回村，在河南省渑池因被查出无票乘车被轰下来。我们分别混出车站，在站外一个山坡上重新集合时被十来个青年人围住，他们气势汹汹的向我们要手里的钱财物。其他人吓坏了一声不吭站在那里，我心想又有好戏看了。我打量了他们一番说：想打架也不挑个地方，这是車站有公安，到时谁也别跑不了，咱们有话到外面再说。他们一听就说："嘿，你小子挺在行，那就走吧！"记得上学时曾学过一篇古文好象叫［渑池相会］，我们打算第二天上午乘长途汽车到120里外的南村，渡过黄河就到了山西省垣曲县古城公社境内了。        我们一行出了小火车站向渑池镇走去。对于这些人的身份总有点奇怪，比知青年龄大些，面色阴沉话不多，做事目的性强。比起自命不凡鲁莽幼稚的知青其行动显得老练得多。我知道今天凶多吉少，可能有场硬仗发生。我要想法让其他人远离争斗避免伤害。我停下脚步对那群人说："别往前走了。我们从华山下来，途径渑池回山西，我们除了车马费以外分文没有，他们是本分的知青不会打架，你们有本事冲我来，我倒是喜欢打架，也想会会你们，你们也别仗着人多，咱们一对一不管输赢也显得光明磊落。" 说完我把挎包递给同伴，同时迅速抽出包中一把三棱刮刀，翻转手腕刀尖向上放进裤子口袋中，同时身体选择站在路边的排水沟边，避免背后受到袭击。对方似乎有点发蒙不知如何应对，一时无语了。我马上判断出这群人不善格斗但是一群狼，一但对手害怕认怂，他们会毫不犹豫立刻扑上来……。我对自己说保持机警镇定自若最重要，绝境求生勇者胜！他们群中首领叫七郎，大家也称他七哥。七郎见没人敢应战脸上有些挂不住说："我和你单挑！"七郎国字脸，面色发灰单眼皮，身高不足一米七零。宽肩膀身体单薄，双下肢略显罗圈，只是年龄不好估计。这时边上一个高个青年说：七哥，让我来吧！于是逼向我身体右侧，我立刻将手插入右侧裤口袋里，他张开虎口紧紧卡住我右手使我抽不出来，这时我立刻抽出左手，用手中的刮刀紧抵他前胸。："小子，你还嫩了点，连我的刀都没看清放在哪里。" 见状，他们一时僵在那里半天不说话。我两眼紧盯着七郎，看他下一步要干啥。过了一会儿七郎和解的说："兄弟，你是我见过唯一有骨气敢和我们交手的知青，我们是新疆工二师的，如今在铁路上靠吃大轮生活，大路朝天互相给个方便，大家都不容易，今天就交个朋友，走！咱们到镇上吃饭去吧"。我们正好也饿了，一同进镇里找了个饭馆，各吃各的饭，我们要的是手擀面，饭后七郎坚持给我们买单我们也就没再推辞。
    吃完饭已经黄昏了，我们又慢慢走回火车站，坐在车站前的水泥台阶上和七郎他们一伙人聊聊天。(因为我们没有多余的钱住店)七郎告诉我他已经32岁了，家住北京西城，当年学习成绩优秀，高分考取大学后却因出身反动军官被发配到新疆工二师和北京工读学校没有改造好的学生一起长年在沙漠中修公路。还有很多人被分配到农八师强制劳动改造屯垦戍边。当得知内地文化大革开始后，于是有一天他们避开管理人员监视逃进了茫茫大沙漠，企图逃回内地家乡……。结果只有他们少数十几个人在奄奄一息时逃出了沙漠，大部分人迷失了方向渴死，饿死，冻死在沙漠里，还有少部分人在逃跑时就被击毙了。因为他们在本地派出所都挂上号了，所以偷偷回家见了父母一眼后便亡命天涯了。郑州武斗时因他们没有政治倾向，所以造反派把他们当雇佣兵使用，管吃管住还发枪。待中央发出通知制止武斗后，造反派给了他们一些钱财物和几把喷子(手枪)后便遣散了他们。于是他们装成知青在铁路沿线疯狂作案维持生活，他们管这个叫吃大轮。前两天在火车上作案失手逃跑前商定今天在渑池集合，由于人未到齐所以要再等一天，于是遇到了我们……。七郎说："你今天不服软，执意单挑以死相拼使我很为难，想了想不值得我亮出喷子来解决问题……，不过也挺佩服你的勇气"。七郎指了指车站墙壁上帖出的几张通辑令平静的说："按我们的罪行都该上光荣榜了"。他又指了指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少年说："他可是知青，也是佛爷(小偷)，作案时被我们发现，于是让他为我们服务了"。慢慢和佛爷熟悉后才知他在陕西插队，因自然环境恶劣，当地人生活很贫困，每到冬天，村干部领着一部分人在四周城镇以要饭为生，把分到的粮食留给村里老弱病残和女人小孩吃，来年春天背着一些要来的干粮回到春里又开始种地。我问他是怎么生活的？他笑笑说："出来偷呗，什么都偷！把偷来或买来的各种生活用品装满手提袋或箱子，通过邮局写上地址寄回村里，半年偷，半年和农民一起干活儿，不然怎么活呀"。他告诉我，他婆子(女朋友)也和他在一个村插队，东西都是寄给她的。天啊，眼前的人或事是我无法想象和难以置信的。我看到了沉淀在社会底层的畸形人群和生活方式。我很难描述下去……。就这样我们聊了整整一夜，我也许是他们最认真的听众了。第二天早晨七郎一伙人陪我们到汽车站买了五张去南村的车票，这样我们只剩下十几块过黄河的摆渡钱了。七郎向手下人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几个人挤进排队买车票的人群，一会就有几个人喊丢了钱包……。临走时七郎把这些钱留给我，但让我坚决拒绝了。我拿出刮刀送给他说："钱你们今后还用的着，刀你留个记念吧，过了黄河我们就到村了，刀也没用了"。不等车开，七郎一伙背对着我们挥挥手走了，望着他们疲惫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的前途在哪里？事后想想，我这是同情呢还是助纣为虐呢？当时脑子里就是一盆浆糊。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他们很后怕，有些人认为我当时的做法过于强势，单枪匹马稍有不慎会给大家带来危险，不如向他们妥协为上。我不能说他们说的没道理，可当时我们已经被逼到绝境无路可退了，如果对这些亡命之徒妥协带来的代价就是让他们把你们的钱财物和身上的衣裤剝个精光……！？这绝不是我的性格所能容忍的，人要有尊严的活在世上，大不了鱼死网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低调做人，善待对手，不惹事也不怕事，这就是我的一贯处事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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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境迁】

　　我们经常应邀到各县医院手术。那年吕主任说第二天让我陪他一起去垣曲县给负责文教卫生的副县长的老婆做胃癌手术。我当即答应，内心感到非常期盼。一是再回到那充满感情的山山水水的第二故乡，二是见一见这位副县长。当年就是这位负责文教卫生的副县长连续两年阻止我上大学(工农民学员)74年又力图阻止我上中山医学院，理由仍旧是我出身臭老九家庭，复杂的海外关系，愛打架的秉性……。县知青办公室老杨主任居理力争祝:"我到基层随访各公社知青时，几乎很少有人在村里干活，但进到胡村时见这个知青上身赤裸光着头，身背农药桶，从山上果园打药下工后回村吃饭，上半身晒的象黑炭团一般，满身的农药味"。(农药，1059或乐果味)老杨为此深受感动！他对副县长说:"他虽然出身臭老九家庭但也要考虑重在表现呀，村里社员几次推荐他上学说明群众信的过这样的人。如今，他兄弟俩插队已经快六年了，总要给人家出路吧。" 副县长也不好再坚持了，但却把我从广州中山医学院改派到晋东南医专(长治医学院前身)。从此我便离开了垣曲县，留下弟弟一个人在村里。如今我真想再见见这位县太爷。        第二天一早，县上派了一辆皇冠轿车(后因超标配制让上交了)接我们，坐在这么高级的汽车里，我当时还真有点衣锦还乡荣宗耀祖飘飘然的感觉……。[呲牙][偷笑]在垣曲县五龍大厦住下后副县长设酒席招待我们，席间他问到:听口音你不是山西本地人？我故作矜持的说:我是北京人。他又说:那怎么不远万里来到山西工作？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因为我是知青，曾在垣曲县插队。副县长马上惊讶的说:你在哪个公社插队？我慢慢回答:我在古城公社胡村大队插队，我叫窦时人。副县长听后楞了一下，脸上尴尬的表情无法描述……。搞政治的就是搞政治的，瞬间脸色一变:"大家共同举杯，为我们垣曲县陪养出的好医生干杯，感谢他事业有成后回到山区为垣曲县人民服务"。我彻底折服了！我尴尬了。第二天上午我和吕主任走进了手术室。手术采取腹直肌旁直切口术式进入腹腔内探查胃体，发现胃体大弯处约4X4大小肿瘤，瘤体光滑有弹性，与周围组织无浸润粘连，周围也未触及到肿大淋巴结。我判断是良性肿瘤可能性较大，经主任同意后只做了单纯肿瘤切除，避免了扩大手术。(术后将標本拿回我院病理检查后，诊断是良性平滑肌瘤)病人痊愈后，副县长心里非常感谢我们认真负责的态度和丰富的临床经验。其实我也能理解在文革环境中，他用左倾思想外理问题也属正常。术后县上过去的熟人知道我来垣曲县了，于是热情邀请我去家里热聊小酌。聊到酣时，突然县医院医生进门让我速回医院抢救一位弹片伤的女孩……。垣曲县境内东峰山有色冶金公司是全国第二大铜矿。早期是由苏联专家帮助建设的。文革中，公司与垣曲县地方分为两派，后来发展到用枪支弹药进行武斗。最后上面命令军队进剿，没收了双方的武器后才逐渐消停了。还有一些散在弹药流落在民间，被百姓当做废铁买给了收购站。那一日，一帮孩子到废品回收站玩耍，一个男孩子不慎拉响了一颗手榴弹后大家四下逃窜，其中一个五、六岁的女孩不幸被弹片击中胸部倒在地上……。县医院没做过开胸手术，吕主任知道我善长胸腔内手术，立刻叫人找到我后召回医院。病人病情危重，等我匆忙赶到医院时，病人已经分秒必争做完术前各种准备，全麻后静静的躺在手术台上等我。我急忙洗手消毒更衣进入手术室，让县医院的医生举着女孩的x线正侧位胸片，对金属异物做初步定位。弹片在纵膈区，内有心脏、大气管、血管、食管和胸导管，弹片位置十分棘手……。简单说，我从右胸肋间进入纵膈区，小心亦亦用镊子和止血钳仔细一层层分离脂肪组织，经过20分钟寻找，止血钳才探到金属异物，小心亦亦慢慢取出那块弹片。弹片成不规则形状，边缘锐利，比成人大拇指甲盖大些。在分离取出的过程中，要十分小心弹片锐利的边缘不要割伤周围重要器官，避免造成二次伤害……。当时左圣威的弟弟左定威在县医院当麻醉师，因病情危重，我俩顾不上说话，也只能戴着口罩默默的点头示意一下。二十多年过去了，有一次我又到垣曲县帮助做食管癌手术时，(垣曲县是食管癌高发地区)配合我的随台医生说:当年你救活的那个女孩长大后上了山西师范学院，现在在县城二中教学，她常常对我们提及此事很是感激，如果知道你今天来垣曲县肯定会很高兴，你要不要见她一面？我想了想说:"那是她命大，也是缘分，是天不亡她呀，我就不去打扰她了，让她慢慢忘掉这件事，继续快快乐乐的生活吧"。世间有些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我们太能，而是命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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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我的同学】

俗话说严父慈母，我却有个慈父严母的家庭。俗话又说:长兄如父，我却有个父如长兄的爸爸。父母都毕业于西北大学。母亲小父亲三岁，天资聪明，学习刻苦成绩优良。父亲也聪明但学习不刻苦，贪玩。听母亲说，上大学时父亲喜欢动物，偷偷养了一只大公鸡，还常常抱到汉江给大公鸡洗澡。从小父母要求我们必须学习好身体好，对政治并不奢求。但我长大了学习不好身体好，只达到了父母一半心愿。父母平时工作都挺忙。母亲常常备课到夜里，所以对我的学习也是顾的上就问，顾不上好久也不问，成绩不好时骂两句，再不好就让我伸出左手(右手还要握笔写字呢)用鸡毛掸子狠狠打五下。有了严母，父亲就很少过问我的学习了，从小不打不骂以理服人。慢慢长到初中时，父亲就鼓励我多参加各种体育锻炼，说男人将来必须有健康的身体才行，于是教我游泳，兰球甚至摔跤和打匪哨(用口含手指)，让我妈听见响亮的匪哨声一通乱骂:大人不象大人孩子不象孩子，有其父必有其子等等，把我俩赶出家门，我和父亲又偷偷溜回到凉台，他继续教我吹口哨。插队后我学会了吸烟(烟瘾不大，从医后慢慢就戒了)。回家苦闷时就抽一支，父亲心里也着急，见我有时吸烟也能理解。有一次陪我到颐和园游泳后父子俩在外面吃饭，父亲喝白酒却给我要了二两青梅酒，说男人不喝酒不算男人。那天，我第一次喝那么辣的酒。插队前我因持刀斗殴被临时拘留，父亲没收了同学给我的短藏刀，我说那是同学给我的礼物，父亲听后答应适当时候再还给我。插队临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我向父亲要那把刀，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刀还给了我，因为知道刀是朋友送我的礼物。(父亲一生注重友情)说:"你应该知道你已经成人了，今后做事千万不要再鲁莽了，尤其弟弟在身边，要起到当哥哥表率的作用"。自小父亲答应过我的事情他从不食言，即使我刚刚惹了祸，他心里非常不情愿把刀还给我……。母亲教我学习，父亲教我做人。自从我77年工作后有时回家探亲也是来去匆匆，很少有时间坐下来和父亲聊天。95年2月份父亲去世后，我从此失去了善解人意宽厚的父爱，也失去了一位呵护我成长，鼓励安慰我的长兄，我当时感到心里十分痛苦和悲伤。在办理完丧事即将离京前沈还和鲍静宜突然来家探望我母亲。我从外面回到家里看到她俩正和坐在小沙发上的母亲聊天感到十分意外和感动……。感谢她们在这个时候前来安慰老人家，更感觉到了儿时同学的那份真情厚谊。沈还和鲍静宜走后母亲又开始怀念当初在北京大学教书的日子，我也回忆起和她们的故事和趣事。于是和母亲又聊起了我的北大附小同学……。
    母亲原来在交通部当机要翻译。老师曹靖华希望她到北大当教书匠。于是我随母亲来到北京大学，从交道部小学(后来改成东栓马桩小学)转学到北大附小。在母亲的监督下我的学习有了点起色和兴趣，于是老跟我母亲讲我们班谁谁谁的学习好，讲的最多的就是沈还了。所以自小我母亲就知道我们班有个女生叫沈还学习最好。刚开始和母亲住在未明湖畔才斋，没事总往蔚秀园跑，因为那个园子里有很多同班同学，如赵燕超，金木子，鲍静宜，刘加林，梁江……。母亲见我总不着家，一问我就说找同学玩去了！于是生气的说:"从小就胸无大志，整天不学习，哪儿来的那么多同学呀，找同学去，找同学去，就找不完呀！" 到赵燕超和鲍静宜家去的次数最多，后来鲍静宜的小哥还给了我几个硬钢蹦儿。当年刚开始使用硬币，那可是个希罕东西，回到才斋家中在床上翻来复去玩硬币，妈妈回来后奇怪的问我哪儿来的钱，我说同学给的。"谁会把钱给一个孩子？我不信，是不是从我钱包里拿的？" 任我怎么辩解都没用，急的我赶快跑到蔚秀园把鲍静宜拽到家里给我做证。鲍静宜怯生生的看着发脾气的母亲，低下头小声说："是我小哥给他玩的。" 这才还了我的清白。沈还和静宜走后我提起了几十年前的往事，母亲还清楚的记起了沈还，可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只有一面之交，还我一身清白的鲍静宜同学。还说  ：我什么时候怀疑过我儿子的人品了？可能母亲真忘了这件事。那天晚上母亲的情绪也非常好，于是，第二天下午我乘火车回到了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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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喜怒无常的母亲】

　　古城镇离黄河不远，大约向南走三、四里就到黄河边了。不到二百米宽的黄河对面就是河南省的南村了。平时两岸间就靠摆渡船来来往往。自古以来，每年的阴历四月初八是古城镇一年中最重要的集会，因为几天后麦子即将开镰待收了。那时百姓都尽力分秒必争龙口夺粮，收成好坏全靠老天爷让不让你吃这口饭了。(那时光凭人定胜天的信念也不管用了)一旦开镰，就没喘息的时间了，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有粪就往裤裆里屙……。阴历四月初八那天，附近公社的百姓及河对岸南村的农民，都云集到古城镇赶大集。说不上人山人海吧，但也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都是到集上来购买麦收时用的桑木扁担，三齿桑木杈，扬场用的大木锨，皮绳，箩筐，镰刀及其他农具。并出售一些自家产的蔬菜，顺便买回一些洋布，毛巾，肥皂，脸盆，针头线脑居家过日子的日用品。四里八方的俊男靓女也在集会上东张西望寻找意中人，看对眼时，有意无意搭上几句悄悄话，日后好请媒人上门提亲，说不定就促成了一段姻缘佳话呢。听老人讲，解放前古城镇地处黄河要道，是垣曲的县城，每逢大集，四方商贾如云，商铺，当铺，茶楼酒肆，稠布庄，旅店，铁匠铺，大车店一应俱全，方圆百里十分有名。自打解放后镇子就渐渐衰落了，如今被改造成了古城公社人民政府的衙门了。那年的阴历四月初八，我村一伙知青来到古城镇送一位十九中同学回京，因为他光荣的因病被退回了北京。等他上了去县城火车站的长途汽车后，我们大家就去了黄河边。        黄河水真是又黄又稠又浊。平静的河水缓缓向下游流动，摆渡码头就设在水流平缓的岸边，下游不远处有约一百米长的河面上水波上下剧烈的翻滚，形成了一团团的旋窝。据老人们猜测，是因为河底沉着很多巨石，搅起层层浪花和旋窝……。那天阳光灿烂，无风无云，气候有些炎热。我和代鱼，高明洲等知青坐在河滩沙地上观景聊天。弟弟有备而来，带着游泳裤准备下河游泳，十九中马XX也想游泳但没带泳裤。："光屁股下河就是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没女人，又不违反三大纪律第七条。黄河水又那么黄，你以为谁爱看你呢……"。在众人一通调侃下马XX终于鼓起勇气赤条条的和弟弟一起投入到黄河母亲的怀抱中。他俩一路奋力向对岸游去，没想到看似平静的黄河水面下，水的流速并不慢。眼看着两个黑黑的脑袋急速向下流飘去，瞬间卷入了大浪和旋窝中不见了踪影。这时我们惊恐的从沙滩上跳起来一起顺河朝下游跑去，边跑边紧盯河面。只见他两个人的脑袋时隐时现飘向对岸，最后终于见到他俩精疲力竭的倒在沙滩上……，此时我们才长长出了口气。我本想游过黄河接他俩回来，弟弟隔河向我摇摇手不让我冒险过河，他们休息后再说。马XX赤身裸体躲在岸边的大石头后面，弟弟穿着泳裤硬着头皮走向码头，向来往赶集的农民兄弟借一条裤衩给马XX。自古有借钱借粮借高利贷的，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借裤衩的，真是匪夷所思不可理解。众人听后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借裤衩？没听错吧？再说了，没了裤衩晚上怎么和老婆交待？！俩人没办法，只有等大集渐渐散去，过河的人慢慢少了，弟弟才领着光着净身的马xx东躲西藏的避开行人，慢慢向黄河上游走去。休息了好大一阵，他俩顺着黄河又游回古城岸边的沙滩上。终于有惊无险的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回到了我们的身边。此次经历也成了我们插队的精典之举。事后马xx心有余悸半天说不出话来。："马xx知道为什么险些丧命吗？都是你胆子太大，对黄河母亲大不敬，居然一丝不挂跳进黄河……"。："妈的，还不都是你们撺掇我下河游泳的，装什么好人呀！"大家嘻哈了一阵待他们穿好衣服就一起走回村了。事后，当地百姓更不敢小觑这帮年轻娃了(当地人都不会游泳，更甭提两次横渡波浪滚滚的黄河水了)今后指不定他们还能搞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古城公社政府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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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革命化春节】

我们是68年12月19号到胡村的。进村时天就快黑了，当卡车停在麦场上一群穿着土布黑绵袄绵裤的农村娃，敞着肚皮穿着开裆裤撒欢似的迎接着我们这群城里娃……，我心里想，真应了那句话：小孩的屁股媳妇的脸，再冷的天也不怕冻！在小学校教室里，我们三十来个知青吃完了村里准备的晚饭(大白面蒸馍，剩下大多半)就到操场看村文艺队的少男少女为我们准备多时的文艺节目。他们在土台上认真费力的表演着夸张的革命舞蹈，高唱着一首首红歌……，我们则在台下木条凳子坐着观看节目。每人前面放一张课桌摆放一个土瓷碗，碗里盛满开水，水里放几块水果糖，喝到嘴里仍然淡淡的没有甜味。一会看的无聊了，有的同学从口袋里拿出从北京带的各种包装的零食边吃边聊天……，弄得村里人很尴尬。现在想起来，村里用白馍糖水招待我们已经尽其所有了。第一个春节，村干部号召把在村过节的知青请到贫下中农家中过个革命化春节，并准备一顿午饭召待他们，不要冷落了这群城里来的娃。队长小仝让我和弟弟第二天早晨去他家吃年饭，我俩听后很高兴。第二天早晨小仝敲了敲窗户说："走吧，饭做好了。"我和弟弟高兴的跟着他往后沟坡上走去，进了院子，见有两孔土窑洞，推门走进一个窑洞里，窑洞里光线很暗，一股体臭和煮菜粥味。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临门放着一张低矮的木制旧方桌及四只木凳。土炕上被窝里钻出几个小脑袋好奇的望着我们笑……。一会小仝婆姨端上三碗带几片猪肉的稠稠的米琪(垣曲县的一种常见饭，稀稀的小米粥放些面条，白菜萝卜辣椒，盐。过年时才放点肥肉片)小桌上还摆放了几个白馍。小仝一个劲招呼我们吃饭，再三嘱咐我们别客气一定要吃饱，他却不动筷子看着我俩吃。我问他为啥孩子们不下来一起吃?小仝不好意思笑笑说：他们是孩子，等一会儿再吃。你们先吃，可一定要吃饱啊，吃完了锅里还有……。等我再盛第二碗时，锅里的饭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当时就明白过来，这是专门为我和弟弟精心准备的带肉的特殊年饭。我勉强盛了少半碗，吃完了向弟弟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了他家，连白面馍都没敢动一下……。第一个革命化的春节让我们过得心里十分沉重和堵的慌。全家人眼巴巴看着哥俩吃饭心里真不是滋味。我们是在与人争食呀！[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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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文曲星】

　　转眼间插队已经三个年头了，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71年1月份的某天下午，大家正在宿舍门前闲聊，村头走来一个身穿北京学生服装的少年，肩上还扛着一个大大的手提袋……，越走越近，见到我们还笑嘻嘻的。弟弟突然喊道："这不是我院的沈淳吗，怎么从北京跑来了？"突然见面令大家喜出望外。沈淳那年才17岁，也是在师院长大的。哥哥在陕西富县插队，姐姐去了东北兵团，刚刚初中毕业的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分配工作，在院里呆的百无聊赖。因为院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都离开北京四处当知青去了，楼道里除了进进出出的老头老太太冷清多了。沈淳从小追随着弟弟在院里招猫斗鸡，上房揭瓦，下河摸鱼，联手恶作剧提弄人，显然是一对狐朋狗友！所以初中毕业后闲下来家里倒不放心了，就同意让他来找这些曾经爱折腾的哥哥们散散心，其实也是对这些插队哥哥们人品的信任。沈淳兴高彩烈的在北京买了一大提袋好东西登上南下运城的火车，一路打听着摸进了胡村突然出现在大家眼前……。见到大家后迫不及待的进屋打开大提袋拿出给哥哥们带的香烟，美酒桂花糖，罐头，点心真是应有尽有……。面对这么多丰富稀缺的美食，大家不约而同把万恶之手先伸向了高级香烟，迫不及待的点燃一支深深的，长长的吸了一口，然后闭着眼睛屏住气过了会儿才及不情愿的慢慢吐出一口白烟，不由的叫道："好烟！"  瞧这点出息，跟解放前抽大烟的有什么两样？！住下后，弟弟没事就带着他在村里到处走走转转，讲些插队发生的趣闻乐事，让他了解农村绝不是花团锦簇的世外桃源。过两天又带着沈淳到古城镇逛逛，回村时买回些排骨放在大铁锅里一炖，给大家改善生活。第一天，排骨饸饹面。第二天，排骨汤饸饹面。第三天，清汤饸饹面。第四天弟弟看了看锅中的清汤寡水对沈淳说："灶上断顿了，咱俩到北河X那儿玩去吧！"只要有地方玩，有地方去，两人一拍即合说走就走。于是就跟水浒传里行者戴宗一样向北20里外北河村疾行而去。X大名叫张X桥，高我一年级，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上海人。但外表上人长得糙了点儿，象波斯人，黑大个，浓眉凹眼高眉弓，厚嘴唇。但人极聪明，下得一手好围棋，估计上段了吧！在班上学习也是属一属二的，所以总有些怀才不遇生不逢时之怨。他晚我们一年来到垣曲县，县上不同意他来胡村和我们汇合，因此安排他到北河村和十九中同学在一起。村干部知道他有文化，于是安排他在本村小学代课。弟弟他俩一行寻到学校里，透过教室的破窗框向黑暗的教室里张望，见孩子们冻得瑟瑟发抖但仍然全神贯注认真听老师讲课。张×桥透过漏风的窗口看见弟弟他们，于是对学生们说："今天老师来客人了，课就先讲到这里，现在下课！"想了一下又说："下午也不用来了，放一天假。" 学生一听不上课了，立刻欢呼雀跃连推带搡冲出教室……。张X桥叫住几个学生吩咐道："张三，回家捉只鸡送来。李四，回家捎捆柴再拿点盐来。王五，给老师担两桶水。刘麻子，拿上钱，到供销社买两包海河牌烟，老师今天要招待客人，听明白了吗？"孩子们听完各自的任务立刻高兴的四下忙去了。文化人在村民眼里那就是天上的文曲星，学问深不可测，深受学生和家长的敬仰，老师说一句话顶一万句呀！一会儿学生们回来了，烧火的烧火，杀鸡的杀鸡，拔毛的拔毛……，一个个小手冻得通红。干完活打扫干净后张×桥打开一包香烟，一个孩子发了一支让他们回家了。见老师还给每人发了支香烟，孩子们高兴的一溜烟跑出学校，这可是老师对自己的奖励呀！张×桥说："农村孩子的童年真可怜，从小就出生在贫困中，又没文化又没理想，因为他们看不到山外，所以学习没动力。我第一天上课时首先问孩子们：你们长大了愿意做有钱人还是穷一辈子？孩子们异口同声喊道：当有钱人！："想当有钱人现在就必须好好学知识学文化，长大了才能挣大钱，才会有出息！对这帮娃讲其他不着边的大道理没用，他们也不懂，也听不进去。你看他们对我多尊重，可如今我算个屁，我本应是上大学的材料呀……。老百姓才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教孩子，只要让孩子们学到真知识真本事就认你，我就是他们未来的希望，在学校，老师的话就是天！！" 张X桥越说越激动，当时听得弟弟他俩目瞪口呆，这那是人民教师呀，纯属反动文人，这幸亏是在农村教书，幸亏山里的农民很务实，只重教育结果，不相信解放全人类，克己复礼就能吃饱肚子，这要是在北京，哼！不想活了……。哎，话又说回来，谁让他们太穷了，没有远大理想呢。        几十年后其中一个孩子出息了，写了一篇山里娃的回忆录出版了，书中就提到当年那个口无遮拦知识丰富的插队知青张X桥。让他认识到了知识能改变命运的深刻道理，长大后，经过他不懈的努力和拼搏终于走出了山村，如今开创了自己的一番事业。这篇纪实作品，我们这几个知青间都传阅了。后来张×桥就渐渐从我们这群人生活中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如今生活状况，只隐约听最后见到他的同学说，多年前曾见到他在某街道菜市场当管理人员呢。




这是今年弟弟故地重游时特拍的，是当年知青曾经住过的窑洞，如今已经人去屋空了。当初有墙和门，但里面要点煤油灯，因为不通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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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

　　插队时，虽然每月可以按时领到44斤毛粮，有时也能收到家里寄来的一些补贴，但对于生长发育中的我们，在日常劳动和生活中，饥饿仍是自始至终危胁我们的头等大事。有一天半夜大家都饿醒了，高明洲就打开自己的行李木箱，拿出最后的私人儲备，几根北京生香肠，大家立刻欢呼起来，纷纷披着被子坐起来耐心等待……，此时高明洲所表现出来的高风亮节，同甘共苦的精神堪比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阶级兄弟情谊，决不让一弟兄吃不到香肠……。放在铝饭盒里蒸熟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心用刀尽可能切的平均，每人心满意足的分得半根……。        人一但饿了就好象从来没吃饱过的感觉……。所以那几年给我们的印象永远处在饥饿之中，从来不知道吃饱了是什么滋味，对一切能到口的食物都决不会轻易放过。山里的土地十分贫脊，作物品种单一产量又低，一年四季都要靠天吃饭，虽然村里的墙上赫然写着［人定胜天］鼓舞人心的标语，但实际上人类几乎没有一点抵抗大自然的能力。        坡地上巴掌大的土地上也见缝插针都种上麦子或秋作物，祈望能收个三瓜俩枣的。这些贫脊土地里长的麦子长的又低又稀就象我现在的头发一样。不收吧对不起撒下的种子，收了吧这点麦子又对不起所付出的劳动。        秋天望着树上的柿子肚子饿，见到满山奔跑的羊肚子饿，见到村里的鸡肚子饿，甚至见到天上飞的红嘴鸦也肚子饿……。我们喜欢秋天和冬季。秋天地里的玉米正嫩时我们都会掰一些嫩玉米煮煮吃，看青的社员告到队长，队长宽容大量的说："城里知青没吃过嫩玉米掰一些回去尝尝也别太认真了。但社员一个也不准掰，否则一个包谷，秋后就扣一斤玉米！"上山刨红薯时更是敞开了吃。偶尔刨出个红心红薯(老乡叫美国红)大家都挣着吃，那是薯中珍品……。生产队养羊不是为了吃羊肉或卖羊，养羊的目的只有一个，要羊粪羊尿当肥料。春夏还好，羊群整天在光秃秃的山坡上低头啃草，免强混个半饱。我几乎见不到坡上有绿植也不知道羊群在吃什么维持生命。冬天更是难熬，经常有熬不过去，因严重营养不良就连饿带冻的死去了。我问队长为什么不给羊喂些麸子，队长说大牲口都不够吃，养羊就是让它们拉粪撒尿，死了也不心疼。队上把死羊给知青，一只交2块钱，羊皮上交生产队。羊剝了皮，掏出内脏连骨头带肉也就十几斤重，但总比两只鸡强多了。一大锅羊骨头肉对于我们也就是一顿菜！        我们也曾在冬季到黄河炸过鱼，炸起的水柱落下后飘浮的黄河鲤鱼立刻顺流而下冲走了，岸上的人一通乱忙活，也就捞到两条半大的鱼，连塞牙缝都不够！社员比我们强点是因为家里老少三辈互相照应着吃……。嗨！饥饿的知青年代，又在重演着早些年的三年自然灾害。如今社会发展了，不光吃饱还吃的好，反到感到没过去那么香了，肚子也随着社会变迁逐渐腐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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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省城的下放干部】

　　插队二年多，村里突然来了七、八个山西日报社，山西农民报的下放干部和记者。他(她)也是被下放到农村接受锻炼的。就这么几个人也带着派性，相互之间也很少来往，却纷纷和知识青年套热乎。他(她)们带着工资来到农村，因此这些人下地干活出工不出力，只是摆摆样子而已。却总是下车伊始呜里哇啦，满村子到处指手画脚要求突出政治。什么村里政治气氛不浓啦，晚上应该组织社员政治学习啦，这面墙应该办成板报栏啦，那面墙应该画张大的毛主席像啦……。大队干部知道这些文化人待不长，也不指望他(她)们干活，只是整天小心应酬着。一天晚上我们正在吃饭，插队干部扬×(记者)不请自来，到我们灶房探望知青，没话找话的对我们生活嘘寒问暖，聊聊家常……，半天也没一个人吭声，他故意亲热的说："咱们都是同一个战壕里并肩作战的战友，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今后大家还要同呼吸共命运…。" 真是热脸帖在凉屁股，大家没一点反应，也没人请他坐下来。好朋友代鱼吃着饭连头也没抬，不紧不慢说："虽然大家都在农村但身份不同，我们现在也不是什么战友了，你们早已爬出战壕跑了，我们却还留在战壕里。你们不过是带着工资到农村，衣食无忧镀金来了……。听了这几句嘲讽的话，大家都开心的笑了。杨×见我们说话太直爽，话不投机尴尬的转身走了。讲政治唱高调，说虚伪的空话是你们当记者的工作，可你面前的是一群插队多年，老辣务实，心直口快看破红尘北京知青，真是对牛弹琴，自讨没趣！按当下的话：哪凉快哪儿歇着去！[呲牙][偷笑]        社员每隔两天，晚上都要到队里的破土窑里记工。窑洞左手有一张破桌子，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那天记工后队长水生不让大家回家，说是工作组张组长(女)今晚要带大家政治学习。社员听后只好搬砖，找木板，抬木头放在窑洞昏暗处坐下来等着开会。一会儿张组长进来，坐在计工员橙子上，面对着远处黑暗窑洞里的社员说："大家往前坐坐，前面亮些。"社员都不吭声在原地坐着不动，不断一袋一袋抽着旱烟，一会儿功夫满窑洞乌烟瘴气呛死人了……。若大的窑洞只有前面桌子上的煤油灯亮光，煤油灯后面张组长的脸被照的忽明忽暗跟阴阳人一样。张组长高谈阔论从林彪自绝人民摔死在外蒙古温都尔汗，讲到企图背叛暗杀毛主席，再讲到批林批孔，再讲到国富民穷，再讲到克己复礼……。忽然从窑洞深处传来睡觉打呼噜的声音。水生忙说："球！谁睏了不想听了? 自己上来讲讲。"我仔细看，原来是小队的老羊倌，他每天赶着羊群早起晚归满上乱跑，累了一天早该回家休息了……。黑暗处还有很多社员低着头偷偷打盹，我们几个知青看在眼里，于是躲在暗处，故意不时此起彼伏发出逼真的鼾声……。张组长生气的说："后面社员不要睡了，光听我说话大家注意力不集中，下面请咱队贫下中农回忆苦思甜，对比一下新旧社会的不同生活，用事实批判林彪的国富民穷的反动谬论。" 水生大声说："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干活呢，抓紧时间早说早散会，别熬下去了。"煤油灯后面的眼睛不滿瞪了队长一下……。又是半天没人说话，正当水生着急时，小队里德高望重的老贫农翟老先生不紧不慢的说："解放前有穷有富，如今好了，大家一样穷了……！" 听后我们几个知青忍不住失声哈哈大笑起来，真听不出这是夸新社会还是讽刺新社会呢？老乡认识问题的逻辑即新颖又真实！可社员却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们笑什么? 张组长气急败坏的问水生老人家是什么人?水生说：世代老贫农呀，在村里威信高，从不说虚话……！张组长还是不依不绕的说：他怎么就这么低的觉悟！水生说：唉！年龄大了，糊涂了，实话实说呗，谁叫咱农村日子穷呢?"  转身对大家说："都散了吧，明早按时上工，散会！！"  走出窑洞时张组长拦住我说："刚才你们为什么要笑?是不是你的思想有问题呀！"  我毫不客气的回答她："我们来农村的时间比你长，老百姓看问题很现实，对自己不懂的事情和虚无的道理从不感兴趣。我们知道他们每天想什么和需要什么，你根本不了解农村也不了解农民，却只会夸夸其谈自取其辱！你知道现在老百姓最需要什么吗?" 张组长认真的问我："他们需要什么？"  ："我告诉你，需要上炕睡觉！"说完了我们头也不回信心满满走了。留下张组长在黑暗中凌乱……。从此我们小队再也没有 政治学习，张组长也再没搭理过我这个刁蛮顽固不化的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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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王坪】

垣曲县同善公社(如今叫历山乡)是个典型的山区，前面已经说过，还有一片华北地区，黄河中下游唯一未曾开发的原始森林。听说林中有野猪，狗熊，山豹子，弥猴，蟒蛇，还有山珍如猴头，木耳，山参。早年间还有人专以打猎为生，以物换物过着隐居的生活。由于出山无路，至今还有当年小日本进山伐木垒的一个个木垛呢。舜王坪海拔约二千三百多米，坪上有平地五千多亩，绿草如茵，草坪四周崇山峻岭树木茂盛，山涧泉水流淌，瀑布飞溅……，传说是上古时代舜帝王部落臣民春耕秋收，休养生息繁衍后代之地，后来人马壮大后下山统一了华夏。老乡说军委付主席汪东兴老婆是咱垣曲人，文革前曾带着警卫员坐直升飞机降落在舜王坪顶观光视察过。他去没去也只是个传说，反正我去过舜王坪。前面我说过，曾和吕主任给垣曲县县太爷的老婆做胃肿瘤手术后又接着抢救了一个胸腔异物伤的女孩。术后县委非常感激重视，第二天专程派了一辆中吉普车和县委写作组文书，司机，厨师和两名县医院医生一起开车去舜王坪让我们散散心。因为将来要开发成旅游区，修路就是必须的。一路上的危险和辛苦就不多说了。经过四，五个小时的颠簸，中午时分终于到达了上顶。初秋的舜王坪，天高云淡，风清气爽，阳光和旭花香扑鼻。山顶上，果然被一大片长满了齐膝深的鲜花野草满满复盖，此坪远望足有五千亩大。遍地小花姹紫嫣红迊风摇摆，花间昆虫忙碌……。每年春忙后，山下四乡农民把牛赶上坪顶在草地散养，有时也没什么人管理，快到秋忙时再将牛赶回山下去秋耕……。眼下草坪中散布着几处牛群。向远处望见还有一处古建筑废墟，走近看象个孤独的颓败的寺庙，寺外地面上散落着几块断破残缺的石碑，被牛粪和泥土复盖着。进到寺庙里地面到处都是牛粪牛尿，满地蛆虫和飞舞的苍蝇，木柴灰烬，破瓦罐和铁锅。两侧高台光秃秃的扔着几件破袄和被褥，这里是上山放牛的人雨天临时避雨之处……。原来舜王坪位于垣曲，沁水，翼城三县交界的自然保护区内。三县都为舜王坪的归属问题闹的不可开交。因为一但景区开发，就会牵涉到巨大的经济利益。县委写作组年轻人就是来实地考察的。信步出来，我的脚踏在半截石碑上，用鞋磳了几下，显出几排碑文，这是块清代的碑文，明确说明了爵王坪在垣曲县内，归垣曲县管辖。我指着碑文对县写作组年轻人说："铁证如山，勿容置疑，一会儿下山时不如把它搬到车上，拉回县文化馆……。司机为难的说：恐怕不行，一是半截石碑太重，二是车已满员。听后，年轻人只得用随身相机把碑文仔细拍下来。下山时我们一行又顺便到后河水库转了一圈。面对不大的后河水库不禁触景生情，又引起我对当年知青生活的一段回忆。
　　【修引水渠】

同善公社山里有个储水量不算太大的后河水库。长年汇聚着山里河流，溪水，泉水及天上掉下来的雨水雪水，逐渐形成了一个湖泊。县里决定学习河南红旗渠的路子，集全县之力修一条引水渠，将后河水库的水向南引流到缺水的山外乡村。沿途受益的公社都要轮流派一个营的社员参加开山修渠。那年初春，我和弟弟，代鱼，薛明被村里派往同善镇修渠。我们四人扛着行李拿着铁锹步行五十里到同善镇报到。被安排住在镇外的水井房里，和其他十几个社员挤在一起睡。于是我们出门抱了些麦秸铺在地上，再铺上自己的被褥大家挤在一起睡也暖和些。我们每天的任务就在山坡上用钢钎抡大锤打炮眼，填炸药埋雷管炸山，向山下抛铲碎石块，活又重又危险。弟弟是点炮手，一次因其他炮手违规点炮，弟弟先人后己冷静疏散人群自己险遭不测，事后被水库总指挥部通报佳奖。有一天晚上睡觉时感到身上奇痒，翻来覆去睡不着，别是染上虱子吧?于是薛明起身脱掉背心耐心的寻找，果然，一共找到七十多只虱子。我也翻身坐起，从我穿的背心找到一百零八个虱子！我的背心成了梁山好汉的聚义堂了。大家纷纷起身一一清点，数我身上虱子最多！村里小伙子都笑话我们少见多怪呢。算了，索性不管那么多了，随遇而安爱咋咋地！一天吃完饭饭回到水井房，社员们正围在一起听弟弟侃大山……。几个社员进来悄悄的跟我们说：灶房为了改善大家的生活买了几十斤猪肉，几个连干部正在偷偷吃肉呢，社员知道后心有不满又不敢吭声。我们一听就火了，这还得了，这不就是喝兵血吗?我们四个知青二话不说披上衣服直奔灶房走去，七、八个胆子大的社员跟在我们后面阵脚助威看热闹。这时已经天黑了，灶房院门推不开，从门缝向里望去，看到屋里亮着灯光……。代鱼翻身上了墙，踏着鸡窝跳到院里打开院门，我们一伙人冲进屋里。只见连长、指导员、司务长、大师傅四人坐在桌子旁有些紧张，一句话也不说，桌子擦的干干净净的。僵持了一会儿，指导员镇静下来问："你们干嘛来了?"  我也很不客气问道："你们在干嘛呢，为什么私下偷吃灶上买的猪肉?"指导员狡辩的说："你看见我们吃了?"这时连长也缓过神来抽出一只烟放在嘴里点燃……。我知道翻过院墙时，代鱼不慎踩在鸡窝上发出声响引起了屋里人的警觉。我上前一把夺过连长口中的烟，指着烟屁股说："看仔细了，这是什么?"那时没有过滤嘴香烟，所以口含过的烟屁股有一圈油。我转身掀起门帘进到里屋，端出几碗熟肉和自留的生猪肉放在桌子上……。他们四人看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说："前方战士浴血奋战，你们不干活也就算了，居然偷吃慰劳各村社员的猪肉?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们知道不知道？明天早饭后，向各村的社员们交待清楚，交待不清楚我们就不上工。" 被我这一通数落。第二天这两个干部在院子里向所有社保做了检讨。后来水库指挥部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水库营长为人正派，随后撤了连长和指导员的职务。通过几件事情，居住在水井房的各村社员对我们四个在劳动中身先士卒，敢作敢当的知识青年的行为刮目相看敬佩有佳。劳动之余更愿意挤在一起听我们侃大山，于是我们身上的虱子也越来越多了……。麦收前，我们又轮换回到村里。打开行李连洗带烫，连抖带晒忙了大半年才彻底灭了梁山这群草冦。后来公社有令：各村不准再派知青上山修水库，也没说明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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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果园】

胡村南边约三、四里远的河滩地上，有一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孤单单几十亩果园。园子里种的大部分是李子和杏嫁接的果子，当地百姓叫杏梅，大小介于李子和杏之间，成熟后却很好吃，园里还有十来棵桃树。果园归大队所有，收成所得当然也归大队了。那年麦收刚刚结束，大队干部争求我的意见，愿不愿意帮助文老头管理果园，要等下完了果子才能回村。 每年园里的果子一熟，村里人，过路行人及附近外村的嘎小子们常去偷果子吃，(当地有句民谚：小伙不偷不是好小伙，姑娘不浪不是好女子)文老头年龄大了，也管不了他(她)们，每年待大批果子成熟时所剩无几，也换不回几个钱了，所以今年派我帮着看园子，使生产队少受些损失！并嘱咐我：本村社员只可以进园子吃杏梅，但不准连吃带拿。如果想要买杏梅是两毛钱一斤，或者用一斤麦子换两斤果子。我听后当即同意了，赶快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了些白面小米和食盐就去了果园。走进果园见文老头(我并不认识他)蹲在地上正用架在三块石头上的瓦罐煮小米粥呢。见我点点头笑了笑算打过招呼了。园子中间是生产队临时搭的‘人字形’草窝棚，分上下两层。我把行李铺在上层。(因为老大爷年龄大了上下行动不便)我把带来的粮食交给他，他负责做饭，做什么我就吃什么。白天帮助剪枝，除草，扎篱笆，闲了热了就坐在棚子高处四下观望风景……，活不重！晚上草棚外挂一盏煤油灯警示果园内有人看守，然后我俩就躺在棚子里聊大天。中间，我时不时提着棍子到园子周围遛达两圈。在聊天过程中才知道老人家原来是大队支书文廷贵的父亲。他会看手相算命，抓起我的手反复看了看掌纹说："你就不是种地的命，也不是当官的命，是鼓捣人的命……。"我听了忙问：什么是鼓捣人的命?"他看了看我的手纹说："我也说不好你将来具体是干啥的。"又看了看小指外侧掌边的婚姻线、手心的事业线、命线、川字掌……。一句话，我这辈子不当官，手指缝漏财，爱操心……。听完了我这个泄气呀，总之不咋地！其实我是无神论者，一生不信命，我听完只当一乐，却学会了看手相算命，挺有意思的老人。果子渐渐熟了，经常有附近村里的赖小子们成帮结伙的在果园周围转来转去伺机偷果子。有一次文老头说了他们几句，他们非但不听，居然大摇大摆闯进园子里，这不是明伙执扙要抢吗……？我二话不说，提着胳膊粗4尺多长的榆木棍子走过去对他们说："老人家辛辛苦苦为生产队看守果园不容易，你们想干啥？告诉你们，往年的皇历不好使了，今天老老实实走人算你们聪明，再来偷果子见一次打一次，被打坏了即要花钱看病又耽误挣工，不信你们就试试看……。"我的知青身份很明显， 其中一个人突然说："这不就是去年夏天在公社门口和古城民兵打架，把公社副主任都打了的胡村北京知青吗！" (其实是其他知青误打了主任)我听了心里挺高兴："你们知道就好，只要听话别自讨苦吃，今天也不让你们白来一趟，进来让你们紧饱吃，以后就别再来了，村里百姓还指望果园多分两钱呢。" 他们听后高高兴兴摘了十几个杏梅就转身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外村人来搔扰过果园。又过了几天，果园进来了四、五个三、四十岁妇女，为首的女人头顶着遮阳的花手帕大大咧咧满园子遛达……。文老头悄悄说："这都是咱胡村一队的人。"说完溜到一边搂柴做饭去了。即然是村里人就敞开吃吧。没想到临走时每人还摘了一大口袋……。我当即拦下她们让过称交钱。她们谁也不说话但也不过称。我又说：也可以回家拿麦子换果子，这都是队里规定的。："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支书的老婆!"一个黄脸婆翻着白眼说。噢?怪不得文老头躲到一边去了，原来是惹不起儿媳妇呀！我这下来了精神，问她："你知道队里的规定吗？可以白吃，但是不能白拿！你要是不知道定下的规矩，就回家问问你家掌櫃(丈夫)的。今年就是他派我看园子的，是他让我六亲不认的。" 她见我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公公又躲得老远也不过来替她说句话，僵持了一会儿，她们只好把口袋里的杏梅都交出来气哼哼的走了……。一会儿，文老头走过来，张着缺着黄牙的大嘴乐个不停："这娘们，这两年不知道什么叫王法了！" 我说：那你刚才可躲什么呀? 回家她不收拾你呀?" 老头呵呵一笑："回家她就没脾气了，我儿是当官的命，她不敢多嘴!" 果子逐渐成熟了，这时队里派来一个社员，我们俩每天早晨把刚成熟的新鲜杏梅摘下两担，挑到古城镇当街叫卖，文老头留下看园子。因为再过十来天，等大批果子成熟后就一起采摘，装上卡車卖给供销社了。我俩在古城街边，找个阴凉合适的地方就地叫卖。两担果子新鲜诱人，每天中午正热时就卖光了。他收钱我记帐，每天都明明白白的。时间一长，他总说我不懂人情，也不给买根冰棍，中午吃饭也不准买碗汤，就这么整天辛苦，下次不想跟我来了……。后来队里来人告诉我，在外替生产队卖东西可以适当灵活些……。于是我规定：每人每天只准买一根冰棍，买一碗糊辣汤，馍馍自己从家里带。 当果园闭园时，大队会计高兴的对我说今年果园的收入是历年最多的……。 后来我问支书，他媳妇告我状了吗? 他嘿嘿一笑："告了，我没理那娘们，村里人才舍不得用麦子换果子呢，还是文老头抽空摘了一些杏梅带给了馋嘴孙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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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最后共产党人】

　　文化大革命一折腾就是很多年。每个人对毛主席语录的理解开始为我所用，断章取义庸俗化了，结果搞得各地帮派林立人人自危，无心踏实工作和生活。国家渐渐面临经济崩溃，物质极度贫乏，各行各业生产效率日見低下，文化市场凋零，科学知识断代，后继无人青黄不接……。终于72年国家出台了以家庭出身和政治表现为先决条件，文化基础知识为辅的奇怪的入学选拔标准，工农兵大学生也因此应运而生。73年我被推荐到县上进行选拨，而且还参加了县城统一笔试，虽然自幼学习不才，但自认为考的还不错。后来被中南矿业学院(长沙)有色金属合金专业招生老师约谈，感到对我很满意，并让我回村等待通知。我这个兴奋激动劲儿呀，这条咸鱼总算翻身了……，比范进中举时的内心表现稍逊色，就是还差一点没疯！不久，突然出现了白卷大学生张铁生罢考事件，因此考试成绩一风吹。最终因为家庭出身和海外关系问题被挡在了大学门外，瞬间被打回原形。       74年大学招生时，村里再次把我推荐到公社，同时还有文廷贵支书的大儿子。(他当兵复员回家种了一年地)当文廷贵支书得知每个村只能有一个名额推荐到县里时，立刻到公社把自己儿子的名字划掉！并对自己的儿子说："你才多大岁数，认识几个字？大学是你该上的吗？那些北京知青将来会比你更有出息，你先种两年地再说……。"(这都是我事后才知道的)经过层层筛选最后总算被晋东南医专(长治医学院前身)录取了。我上学前到公社办理各种手续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公社文书指着政治面目一栏告诉我说："你可以填团员了。"我很诧异心想：我从来也没写过入团申请书呀！为了严格执行加入共青团组织的程序和保持其组织的纯洁性，我工工整整的在政治面目一栏写上：群众  二字。临走前一天，我上山去了文廷贵支书家。他正在院子里吃晚饭，大儿子穿着旧军裤，军用球鞋，见了我挺不好意思，招呼我坐下一起吃晚饭，我点了点头坐下但没吃饭。我对文支书说："我明天早晨就要离开村子了，五年多来我也给村里惹来不少麻烦，这一走你也省心多了……。"说着递给他一支纸烟，文支书说还是抽自家种的旱烟习惯，把我递的纸烟放在小桌子上继续吃饭。平时和支书无拘无束玩笑不断，此时此刻脑子却断片一样不知说什么才好。支书放下手中的碗，边抽旱烟边说：你们从北京到这里已经锻炼好几年了，生活过的也真是不容易呀，我们并不指望你们干什么活，能亲眼见见农村人怎样生活就行了，大家能早走就早走吧，必竟你们的根都不在农村，你们将来都是干大事业的人，有机会就都走吧。明早我让队里的马车把你送到古城汽车站……。"我俩默默的抽着自己的烟，两个男人相坐无语又心知肚明。我第一次感到再说什么话都显得太多余太虚伪……。过了一会儿，我起身告别文支书，慢慢独自向下山走去……，心里突然泛着空空荡荡的感觉。五年多了，和这里的一山一水一人一物相伴相随有了很深的情结。却不知是喜是忧，是迷茫是煎熬，是怀念是厌恶，都在瞬间化为乌有，四大皆空！将来的路是福是祸都不去想了，那一刻留下的就是思想上的停顿和空白。       第二天我坐在马车上走出村庄，经过河滩时，忍不住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村口墙上的胡村二字，从此又踏上了新的人生旅途。        自从我工作后，村里很多乡亲来医院看病或找我办事我都尽量亲力亲为，却从没见过老支书找过我。只听说他如今每天在山上替人放羊为生……。一个中秋节前夕，我和爱人买了几包月饼，十来斤猪肉，一件军用雨衣，一双高腰军用球鞋和一只五节电池的手电筒。从运城地区医院动身回到村里，在山上找到了正在放羊的文廷贵支书。他显得苍老了很多，如今已经成了鳏夫。十几年来村里方方面面的变化，世风日下，世态炎凉，人情事故的变迁，使他已经对什么都看的很淡薄了。我们一起回到他山上的家中，我俩坐在院子里聊了很长时间……，其间，爱人做了顿西红柿鸡蛋面条，大家一起吃了顿晚饭后我和爱人告别了老支书就下山了。临走时把买的东西交给他，并告诉他，如果有时间去运城一定到医院看我，他笑了笑点点头。后来得知他曾经专门来运城看过我，但我正在做手术……。等手术结束时，他已经匆匆回村了，临走也没留下一句话。从此我再也没见到这位话不多，却默默改变了我一生命运的朴实老旧的共产党员，解放初期的老贫协主任文廷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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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生涯】

　　在父母的家族里，还没有出现一个从事医学专业的人，我成了第一人。因为那个荒唐的年代，那个荒唐的不公平的人分三六九等的阶级成分论，我只能在学农，学师范，学医三个专业中选择，可能是为了预防我这个"阶级异己分子"掌握什么国家核心知识吧。我好不容易才脱离农村生活的苦海，因此决不会再考虑上农学院了。母亲是教书匠，我从小在大学环境下成长，亲眼目睹了孜孜不倦教书育人的知识分子在文革中的悲惨遭遇，不想重蹈他(她)们的复辙。于是考虑再三，最后选择了一个陌生的医学专业。接到通知书后我才真正释怀了，于是突然大病了一场，发烧乏力，多汗……，我咬着牙没吃一粒药，也没打一针硬挺过来了，这也算是在化蝶迎接全新的生活吧？经过五年多农村生活的历练，如今重新回到学校，真是百感交激，一定要把前途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其他都不重要了！大学生的成份是由来自农村，在职人员(带工资)，现役军人，知识青年，及当地土高干子女。我因病晚报到一天，因此只能睡在上铺了。同宿舍共六个人，一个军人(班支书)，一个天津知青小韓，一个地矿单位职工，两个来自农村，加上我共六人。下铺农村小伙见我个子高，上下不方便，很友好的要和我换床，我说：这已经很好了，在村里时两根扁担上还睡过觉呢。宿舍人听了都觉得我有点怪异，可能不是个循规导距的人，其实，这只是我初次给别人的印象。开课后，大家很快就投入到学习中了。三年中要学解剖，组织胚胎学，寄生虫，微生物，生化，生理学，病理学，病生学，中医，药理学及临床医学……等等。我当初认为医学对数理化知识要求不高，所以对任何人都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只是每个人的学习方法不同而已。但我错了，我们班同学中，学历最低的是小学四年级，最高的就是我这个原高一的学生。老师面对文化水平不齐的学生也束手无策，因为学校不敢通过考试来了解学生掌握知识的情况，不然有些学生会造反说这是对工农兵学员的关、卡、压。于是互帮互学就成了课下学习的主要方式了。我会很耐心的把我学习的体会与别人分享，或解答一些不清楚的问题。平时爱和同学开开玩笑，爱打兰球，于是逐渐取得了大家的好感和认可。在选团支书的时候，唱票到一半时我才发现我的票高居榜首，于是赶快叫停唱票，告诉全班同学我还不是一名团员呢，大家都感到难以置信……。这本是误会却不料得罪了搞政治思想的年级主任，他心里清楚我不是团员，可大家却公然选我，以为我捣乱呢。自进校后我一门心思学习，从不过问闲事，也拒绝担任班里和年级的任何工作。课余时间打打篮球，弹弹吉他，聊聊奇闻怪事，故作大惊小怪给宿舍同学算算命，听得他们战战兢兢，五体投地……，其实我就是喜欢看这个荒诞的结果。(给一个女生算命时，告诉她一生中有两次婚姻，她听后大怒，以为我知道她的经历呢，毕业时都不理我。后来得知，她是为了能上学就离婚了)总之，在学校时我和同学们相处非常融洽，生活得很快乐。但是年级主任见不得我自由自在我行我素的样子，总想给我添乱，因为他掌握着我的全部情况，所以认为我年龄大，懂得多，难训化，成府深。让班上支书多注意我平时的动向，搞得支书莫名其妙说："老窦极平易近人，爱帮助同学，多才多艺，又是校队兰球队长，全校体育运动会上拿三个第一，(手榴弹，铅球，跳高)是班上威信最高的人。爱开玩笑是他的性格，这也算不上缺点呀！"年级主任又说："他为什么不担任任何社会工作？为什么留长发？有同学反映这是对社会不满！"  支书是军人，毫不客气对年级主任说："你可以亲自问问他嘛，何必猜疑呢？"终于有一天年级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了几个问题，一，为什么不担任年级的任何工作？2，为什么留长发？3，为什么总和同学聊负面的东西？"我回答道："我来到学校就是学习医学知识的，走出学校就是医生，就是救死扶伤的白衣战士。我要争分夺抄在最短的时间学习最多的知识，这是我上学的唯一目的，我没闲心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第二，我对理发推子过敏，(我瞎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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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成正果】

　　我毕业离开学校，被分配到运城地区人民医院工作(辖区内有十三个县医院)。到医教科报到时领导争求我个人对专业的要求，我说比较喜欢内儿科，希望能从事喜欢的专业。领导看了看我建议说："我看你人高马大身体好，一个大男人搞什么内儿科呀，现在外科正缺人，你就去外科工作吧！"我说：我是近视眼，工作起来会不方便吧？"："什么不方便，外科戴眼镜的医生多着呢，白求恩医生不是也戴着眼镜吗？" 我脑海里立刻闪现出白求恩医生戴着眼镜，弯拘着脊背给战士做手术的画面……。我就服从工作的需要吧，同意到外科工作。表态后领导又看了看我说："当医生首先要注重自己的仪表，起码穿戴要整齐干净，给病人一个有学问有教养的样子嘛，你看看你，头发那么长，穿的也垃塌，再买双新鞋吧！"我低头看了看那双被大脚趾头顶破的翻毛皮鞋，和身上抱着姐姐给我的东北建设兵团发的土黄色军大衣，知道自己的形象远不及当今的大衣哥。于是向领导请了三天假回北京了。回京后，把分配到好单位的消息告诉了父母，总算了结了他(她)们的一块心病。第二天上街买了日常用品，几件新衣新裤，一咬牙又花了十八元买了一双三接头黑皮鞋。临走时又拜访了老临居沈淳的父亲，生物系主任沈祖培老先生。沈老先生很幽默，说："咱俩也算半个同行了，今后工作一定要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虚心请教各位临床老师，工作中的实践经验需要日积月累，所以要养成日常多做笔记的习惯……。"我象鸡啄米一样边听边点头。沈伯伯望了望我突然笑着说了一句："如今你变得这么老实了？终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九九八十一难如今修成正果了!"我听了也止不住笑着说："刀是没放下，只不过换了一把，从此悬壶济世了……"。回到医院后，医教科主任见到我笑着说："本事还没学到手，三接头皮鞋倒先穿上了，小伙子挺精神呀，走! 我带你到外科报到去。"于是张科长让我穿上工作服，戴上工作帽把我带到外科办公室与我的同仁们一一见了面，介绍了我的情况。其实我曾经在这个科实习过，大家对我也有了初步的认识。从此，从这里开始了漫长的三十多年的救死扶伤，默默奉献的 外科生涯。

本文转载自张慧的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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