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西双版纳,为灵魂“开荒” 总有人问郑培庭,是什么力量让他选择了在大山里坚守?是当年上百名群众的夹道欢迎?还是那份远离尘世喧嚣的宁静?事实上,真正震撼了当年这个年轻人心灵的是“打铁节”的传说,以及刻木记事的现实! 基诺族最重要的节日是打铁节,这个节日来自一个传说:孕妇怀胎九年零九个月,始终难产生不下来,后来肚里的小孩咬断了母亲七根肋骨跳了出来。男孩一出生就会打铁。从这天起,基诺人开始用上铁器了。这个动人的传说,郑培庭细细品味起来,很不是滋味:对于从原始社会一跃进入社会主义的基诺族同胞来说,会打铁就等同于“知识分子”了。直到上世纪60年代初,基诺人还在用木刻记事、记帐。如果是玉米帐,就在木刻上拴一穗玉米;如果是辣椒帐,就在木刻上拴一串辣椒。这些东西要是被老鼠吃掉了,那可就成了一笔永远的糊涂帐了。郑培庭决心,扎根在这片文化荒漠上,开垦出哪怕一小片绿洲。 一间草房,一盏油灯。40几名学生的作业簿,两个“头”那么高的备课教案。寂静的山寨,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山林夜猫的啼声也并不那么动听。说不想家是在撒谎,可是,只有33元钱工资的小学教师,想回家看看老母亲的心愿,也难免因囊中羞涩而作罢。 一起来支边的知青,困退的、病退的、上大学的,陆续返城了。就在人们觉得下一个将会是郑培庭时,他意外地与基诺族姑娘白腊蕾结婚了,这意味着,他真把家安在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大山里,他会在这里坚守一辈子! 昔日白白净净的首都青年,渐渐像当地人一样,有了黝黑的脸堂和不规则的胡茬儿。他要进山砍柴,背娃做饭,妻子是公社卫生院的院长,基诺人自己的第一代医务工作者,工作很忙,郑培庭必须多分担一些家务,才能让妻子安心医务工作。而他自己,更把教学工作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长期的劳顿,使他患上了肛瘘,大便时常血流如注。他跑到州卫生院检查,医生说需要做切除手术。当得知要休息两个月的时候,他本能的第一反应是:“我的学生怎么办?” 基诺族是一个进取、坚韧的民族,认准的事,他们会执着地坚持到底。在他们心目中,教师就像明灯一样。他们感谢郑老师的无私付出,也铁了心要补上文化这堂课。虽然起点低,可是凭着这股劲,基诺山几十年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今天,在基诺山上,已经有了43 所小学,每三个基诺人中就有一个人小学毕业,还出了20名大学生!用包谷粒算帐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郑培庭先后在景洪市基诺山乡和景洪市第一中学任教,小学不算,仅初中就送走了10个毕业班,大约400人。 35年时间,一批又一批的基诺学生长大了,成为州、县的干部、教师、工人、军官、文艺骨干……35年时间里,小郑变成了老郑,依然一口地道的京腔,却已从壮年小伙变成了花甲大叔。他总是这样谦虚地总结自己的教师生涯:“我树小,根浅,只能为基诺同胞创造这么一小块阴凉儿。”
郑培庭在基诺乡背着一岁的儿子
把根留住,基诺“传说”永流传 少数民族的基础教育,总有特别之处。郑培庭很重视基诺学生的普通话训练,从语音语法抓起,让孩子们从刚上学就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打下好基础。近年来,基诺族中心小学的教育质量、升学率,特别是学生讲普通话的水平,在全县都是较高的,这不能不说是郑培庭和其他老师呕心沥血、辛勤劳动的结果。 在繁忙的教学工作之余,郑培庭还着力搜集基诺族的民间故事。基诺族有自己的语言,但没有文字,大量动人的民间传说,只靠口授,难免有走样甚至失传的危险。“基诺族是一个勤劳勇敢又很有特色的民族。尽管它的文化比较落后,但却有着很多美好的东西,需要人们去发掘、去整理,并传播开去,我很愿意为此做点儿工作。”郑培庭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他把大量业余时间都用来钻研基诺族的民间文学、民间传说和民间故事,从中吸取丰富的营养。他写的一些作品,先后在云南省和当地文艺刊物上发表:《基诺族机智人物故事两篇》《基诺族的叫谷魂节》《别有情趣的基诺族特懋克节》《基诺族的传统体育活动》《基诺族新米节》……丰富多彩的基诺文化,通过郑培民的生动笔触,得以保留并为更多人熟知。 2010年,郑培庭退休了,完成使命的他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北京,可是他的心早已属于基诺山。在北京帮女儿带了两年孩子之后,他又回到云南,因为这里有他的家,他的爱人,他的儿子。现在他是云南省的民族文化研究员,专攻基诺族历史和文化,美丽苍翠的基诺山,他用尽一生时间也看不够,研究不完。 刘树新 口述 本报记者 王静 整理 |